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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chapter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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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字之后的名字格外含糊,难以分辨。

    孟祁然犹豫一瞬,终究放弃细思,伸臂将陈清雾一拥,安抚般的轻拍她的后背,“不怕一会儿去医院就不冷了。”

    他将身上的外套掖紧了两分,又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棉服,给她盖上。

    好像回到小时候,他放了学就去陈家探望清雾。

    她每天要吃好多种药片,但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他问过苦不苦。

    她说一口就吞下去了,哪里会去细抿苦不苦。

    但他偷偷把巧克力塞她口袋里的时候,她笑得很开心。

    孟祁然捏一捏她的手,轻声说“再忍一下,马上到医院。”

    到了诊所,医生诊断过后,开了退烧的注射液。

    冬天生病发烧的人很多,诊所的输液室里床位都被占满,只能坐在座位上。

    孟祁然让陈清雾靠着自己肩膀,手臂搂住她,时不时去看一眼输液袋中的余量。

    另只手拿着手机,回复廖书曼的消息,让她不要担心,他会一直陪着清雾。

    注射液剩半的时候,陈清雾烧就退了。

    几分昏沉地睁开眼,正要抬手,一只手伸过来按住她的手背,低声说“别动。”

    她正要转头去看,听见这声音就不动了。

    不是他。

    陈清雾盯着手背上的针头,反应了片刻当前状况,问道“几点了”

    “七点多。”孟祁然说。

    “我睡了这么久。”

    “你生病了怎么也不知道说一声,烧一直不退怎么办”

    “吃了退烧药的。”

    陈清雾转头去看了一眼输液袋,“就这一袋吗打完就可以走了吗”

    孟祁然点点头。

    孟祁然没有帮她把手机也带出来,料想大半天一定积累了一些订单信息,或许那展览的对接群里也应当会有新消息

    她莫名的几分焦虑,便伸手去调节流速。

    “太快了你会受不了。”孟祁然捉住她的手腕,“别着急。”

    “我得赶紧回去,还有一堆事。”

    “都生病了,着急也没用。”孟祁然有些没好气,“你身体要紧。”

    陈清雾叹声气。

    孟祁然搂过她的脑袋,“再睡一会儿吧,打完了我第一时间叫你。”

    陈清雾全身无力,阖眼靠着他的肩膀,眼皮沉重,却也没有睡意。

    终于熬到药水输完,孟祁然叫来护士取了针。

    车没开回工作室,却是去了孟祁然那儿。

    陈清雾待车停时才反应过来。

    孟祁然说“你那儿太冷了,怕你待到半夜又要发烧。先在我这儿休息一下”

    “送我回去,祁然。”陈清雾望着他,语气与神情都十分坚决。

    僵持片刻,孟祁然说

    “那去酒店。”

    陈清雾正要开口,他打断道,“即便是我的员工,我也不可能放他生着病一个人待着。

    陈清雾阖上眼,叹声气,终究妥协“我手机没带出来。”

    “先带你回去拿。”

    在附近最好的一家酒店,孟祁然订了一间房。

    进门之后先将空调温度调高,再去烧水。

    陈清雾歪靠在床头,处理累积的微信消息。

    水烧开后,孟祁然兑了温水过来,让她服感冒药。

    之后,他便去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那架势仿佛是要守着她的意思。

    陈清雾说“你回去吧祁然,不用一直待在这儿。”

    孟祁然翘着腿,背靠着沙发靠背,闻声不过淡淡地掀了掀眼。

    陈清雾只好说“我需要洗个澡你在可能不太方便。洗完我就准备睡觉了。”

    孟祁然站起身,“我去买点粥。”

    出了太多汗,趁着孟祁然出去的这段时间,陈清雾冲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了酒店的睡袍。

    没过一会儿,孟祁然来敲门。

    陈清雾只将门开了半扇,说声谢谢,接过他手中的打包袋,“谢谢你,祁然。你回去吧,我应该已经没事了”

    孟祁然瞥见陈清雾身上穿着睡袍,明白自己再进去确实不大合适,就说“没胃口也多少吃一点。有事随时给我发消息。”

    “好。”

    孟祁然顿了一瞬,将门关上了。

    陈清雾睡到第二天九点醒来,疲惫感稍减,只有咳嗽流涕的感冒症状。

    她给孟祁然发过消息,便准备退房离开。

    没到只过了五分钟,孟祁然便过来敲门。

    陈清雾有些惊讶,“你从哪里过来的怎么这么快”

    “你隔壁的隔壁。”

    陈清雾愣了下,“你昨晚没回去。”

    “嗯。”

    怕她有需要,他不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下楼退房,孟祁然开车,送她回工作室。

    在车上时,手机忽然不间断地开始振动。

    陈孟两家的微信群里,廖书曼了孟弗渊。

    廖书曼听你妈说,今天生日不回南城啊

    孟弗渊有事腾不出时间,不回了,阿姨。

    紧接着,廖书曼和陈遂良各自道了生日快乐,又在群里发了红包。

    廖书曼那跟朋友好好聚一聚。

    红包孟弗渊都没领,只回复道谢谢。

    大家对孟弗渊这一贯不甚热络的态度,都已见怪不怪了。

    微信群沉寂了一会儿,祁琳又发了消息,了陈清雾,问她清雾你感冒好了吗

    陈清雾回复已经没事了,阿姨。

    祁琳变天就是容易感冒,多注意身体啊。

    陈清雾回了个笑脸的表情。

    仿佛

    是不自觉地,她将微信切回到聊天列表,看着那置顶的黑白头像。

    无法否认自己到底有所期待。

    群里的消息他看到了吧,会私聊她关心感冒的事吗

    等了几分钟,那头像始终没有传来任何新消息。

    孟祁然转头往副驾上瞥了一眼。

    陈清雾捏着手机,不知正在想什么,神情愀然,仿佛有两分失落。

    回到工作室,孟祁然自发地帮着陈清雾将下午要发出的快递打包。

    中午一道吃了饭,下午孟祁然工作室那边有事,就先离开了,走时叮嘱陈清雾有事随时联系。

    陈清雾给裴卲发了条微信孟弗渊在公司吗

    裴卲不巧了啊,他上午刚出差去了。你等他回来再找他吧。

    陈清雾我不是想找他。

    陈清雾我过来一趟放个东西可以吗。

    陈清雾开车去往科技园,裴卲到公司一楼前台来接。

    见陈清雾手里抱着一只皮箱,裴卲伸手,“东西重吗我帮你拿着”

    “不用不用,我自己抱着就行。”

    一边往里走,陈清雾一边问“他去哪里出差”

    “巴伐利亚。”

    “他今天生日也要出差啊。”

    裴卲笑说“我倒是想去,但真没那个本事。他是跟se的陆总一块儿去的,带了团队到纽伦堡医谷做考察。”

    “去几天”

    “至少五天吧。”

    说话间,到了孟弗渊的办公室。

    裴卲刷了卡,陪她一起进去。

    办公室黑白色调,分外简约。

    陈清雾走到办公桌前,将皮箱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

    正准备离开,忽然瞥见井然有序的桌面上,放在鼠标旁的一只水杯。

    她心口一震。

    当即伸手拿了起来。

    裴卲吓一跳,“你小心点拿这杯子孟弗渊可宝贝了,上回我差点不小心摔了,他三天没给我好脸色看。”

    很是稚拙的杯子,白色粗陶,表面是不甚规整的岩纹。

    这样的杯子,普通得可能只值十元一个。

    她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是因为,这是她做的。

    高中时候做的。

    “孟弗渊有说过,这个杯子是什么来历吗”

    裴卲想了想,“好像当时提了一嘴,说是从哪儿抢救出来的。”他忽的一拍脑袋,“莫非我有眼不识泰山,这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古董文物”

    大抵,一般只有古董文物,才用得上“抢救”这样分量殊重的两个字。

    可那时候的情形,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大厦将倾。

    那是高二升高三的暑假,陈遂良得知她要放弃那么好的成绩,报考美院陶瓷专业,劝说无果,大发雷霆。

    她那时课余去陶艺教室做的东西,都收纳在了餐边柜里。

    陈遂

    良毫不留情,抄起来便往地上扔。

    所有心血,一件一件,当着她的面,摔得粉碎。

    情形最惨烈之时,有人来敲门。

    是奉祁琳嘱托,来送从国外带回的化妆品的孟弗渊。

    外人来访,陈遂良暂且偃旗息鼓。

    孟弗渊放下东西,稍作寒暄便走了。

    之后,陈清雾又听了好长时间的训。

    如此,尚不得解脱,陈遂良还要盯着她,亲自将那些瓷片打扫干净,扔出门外。

    那一天发生的一切,她后来从不再多作回想,仿佛大脑也自行做了记忆封存。

    这只杯子,是怎么留下的

    唯一解释便是,当时孟弗渊随手顺走的。

    是他或许只是一时恻隐,“抢救”下来的,绝无仅有的孤品。

    陈清雾攥着这杯子,无法形容的心中震动。

    他说他已不能为她做任何事情了,可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还做了那么多。

    他的爱意是极地冰山,显露的只是一角。

    裴卲有些手足无措,因为看见陈清雾神情怔忡,眼眶湿润。

    他挠头,小心翼翼问“你怎么了啊是不是喜欢这个杯子那你等孟弗渊回来了,打声招呼要过去呗别人要他可能不会给,你要他一定二话不说。”

    陈清雾没忍住噗嗤一声,“拜托下次出差的事你去行不行啊,还要五天”

    “你着急啊着急你先把杯子拿走呗。”

    “不问自取是为偷你不知道吗”

    “那没办法了,只能你等等他了。”裴卲耸耸肩,“别着急,东西又不会长脚飞了,迟早是你的。”

    后面几天时间,陈清雾将剩余订单发了货,店铺挂上春节歇业通知,工作室整理打扫之后,便开车回南城了。

    到家,廖书曼问了问陈清雾身体状况,叫她注意保暖,别太劳累。

    末了,念叨了一句“身边还是得有个人,起码头痛脑热的时候,有个照应。”

    陈清雾说“您说得对。”

    廖书曼不由地去打量陈清雾,似觉得她今日怎么出奇的乖顺,不似往常那样绵里藏针地回嘴。

    后面吃晚饭,陈遂良的那些老生常谈,陈清雾也都配合捧场。

    简直像是生了一场病之后,突然转了性子一样。廖书曼暗自嘀咕。

    吃完饭,廖书曼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却见陈清雾正背靠着餐厅长椅,望着餐边柜出神。

    廖书曼顿下脚步,“看什么呢”

    “您记不记得,我高中的时候做过一些陶瓷,就摆在这上面。”

    廖书曼盯着陈清雾,没有作声。

    “您记得吧因为当时我爸把它们全摔了。”陈清雾倏然转过头去,看着她,“就像他当年摔了您买的那套结婚纪念品一样。”

    廖书曼拧住眉,“你想说什么”

    陈

    清雾笑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

    没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

    次日,两家聚餐。

    廖书曼带了一盘提前烤好的鱼,交给祁琳。

    两位爸爸互相寒暄。

    花瓶里换了新的年花,暗香萦室。

    壁炉上方摆着一排的照片,满月照、周年照、全家福、毕业照

    一切都是这般和乐融融。

    坐下以后,陈遂良问“弗渊还没回来”

    祁琳笑说“他说明天才能回来。”

    “那真是遗憾。”

    “年后再聚也是一样的。”

    这一顿晚餐,气氛恍似和往年没有任何区别,两家总结今年,展望明天。

    仿佛一切的矛盾,都可消弭于将要过年的气氛之中。

    陈清雾全程微笑。

    以一种分外包容的心情。

    晚餐结束,四位家长组了牌局,而孟祁然眨眼间不见了人影。

    陈清雾受不了室内的沉闷,走到后院里,坐在那油橄榄树的阴影里,点了一支烟。

    她抬头,望向上方。

    正对着的是三楼书房的窗户。

    去年的这个时候,孟弗渊就是在这里注视着她吗

    陈清雾揿灭了烟,站起身。

    经过客厅时,她听见茶室里传来祁琳的声音,问的是,“清雾去哪儿了”

    孟成庸说,“可能跟祁然一块儿出去了吧。”

    陈清雾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没有惊动任何人。

    到了三楼,在书房门口停下。

    只是下意识地伸手去压了一下门把手,但没想到,竟然没有上锁。

    室内一片昏暗。

    她适应了片刻,直接走了进去。

    在窗边停步,拉开窗帘,朝外看去。

    有什么飘落在了玻璃窗上。

    黑暗中,细絮纷飞。

    是下雪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陈清雾霍然转身。

    门被推开,走廊里的光线切了进来。

    来人背光而立,似一道影子那般,冷峻地定在原地。

    迎光看去,他肩上落了几许的雪。

    仿佛跋涉风雪而来的人,沉冷出声

    “谁让你进来的”